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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昕是常年在宫中游走之人，凭他的卑贱出身能得到万贵妃的器重，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可见其人的手段和眼光。在他的面前，盛南锦不敢随意说谎，万一被识破，谁知道黄昕会不会突然翻脸？
盛南锦笑眯眯地道，“当家说不上，不过我父亲生病，家里又没有男丁能够依靠，我虽是女子，却是长女，多少也能帮着出出主意。至于说做生意的事，我跟公公交个实底，有些事我父亲并不知道。”
黄昕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盛南锦道，“就像公公要为将来做打算一样，谁不想今后的日子好过呢？我也早有筹算。就比如我舅舅家二哥哥的买卖，那四万两压箱钱就是我偷偷拿出来的，我父亲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反正是给我的压箱钱，我怎么用，自然由我说了算。”
黄昕听得目瞪口呆，“你……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盛南锦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我又没有伤天害理，为自己多攒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何错之有？将来父亲有需要，我还可以帮他一把呢。”
黄昕的眼睛亮了亮，“看来你在盛家，过得也不怎么如意。不过身为闺阁女子，你能有这样的见识的确不容易。”
盛南锦道，“所以入股季家的生意，我依然不打算让父亲知道。否则以他的性格脾气，肯定会犹豫再三，白白将最好的时机错过去。”
黄昕深沉地道，“你真这么看好季家？”
盛南锦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想赌一次，赌季家出海贸易能够成功。”
“如果季家失败了呢？”
盛南锦道，“就算失败也不要紧，我只打算出三万两银子，并不伤筋动骨，盛家也不会因此落败。但要是成了，以后盛家和季家的关系会更加紧密，这银子自然也就能翻倍回来了。”
黄昕听着心中一动。
是啊……又没有让他把全部银子都拿出来，要是自己也只拿个七八万两，就算赔进去损失也不会太大。反正内务府的官位一时半会易不了主，只要宫中贵妃肯扶持，七八万两银子还不是两三年就能收回来的？
不过黄昕还是非常谨慎，他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道，“这件事需容我仔细思量思量，你先回去吧。”
盛南锦笑着应下，告辞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黄昕露出了看重的表情，“这丫头……还真有点儿意思。她要是进了宫，肯定能得贵妃的喜欢。”他轻轻拨动了几下算盘，忽然将手下的管事太监叫了进来，“盛家往内务府送了几批货了？”
管事太监谦卑地道，“回公公的话，前前后后共计五次，绢布三百二十匹，缂丝十五匹，另有丝绸、绫罗、各类布匹……”
黄昕不耐烦地打断他，“谁问你这些？”
管事太监也是跟了他多年的人，对黄昕的脾气心知肚明，笑着道，“公公要问什么？”
黄昕道，“你算一算，欠了人家多少银子？”
管事太监不需计算，开口便道，“总计是三万二千一百四十两。别的布匹就算了，主要是那缂丝贵重，尤其是一幅百鸟朝凤图的，更是得了贵主的清籁，拿去做床帷了。”
他要是没有这份精明，黄昕早用借口将他打发走了。
黄昕想了想，“你明日就把银票送到惠大人家里去。”
管事太监一愣——先前明明是黄昕下令压着的，怎么这就要给了？
但他哪敢多嘴，立刻答应道，“是，卑职亲自过去，免得旁人差事办得不好。”
黄昕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你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最知道我的脾气。我这个人虽然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不好相处，但从不亏待自己人。”
管事太监笑呵呵地道，“那是，那是。”
黄昕道，“另找个机敏可靠的人盯着那位盛家小姐的动作，我要知道她接下来都干了什么。”
管事太监虽然诧异，但还是痛快地应了下来。
黄昕起身整了整衣襟，“行了，时候差不多了，我得进宫给贵妃请安了。”
管事太监一直将他送到内务府外，眼看着他坐上四人小脚往宫门的方向走去，这才转身回了屋。
盛南锦回到惠家，赵氏立刻便不放心地迎了出来，“那黄昕怎么说？他没有为难你，说些难听的话吧？”
盛南锦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会！黄公公可会做人呢，客气的话说一大车，大概的意思就是户部银子拨得慢了些，让我耐心等等。不过我也猜到他的心思，小小的一个盛家，还不配被他放在眼里。他之所以这么做，还是做的舅舅的打算。”她悄悄凑到赵氏的耳边，压低声音道，“黄昕想入股二哥哥的生意。”
这件事惠仲文早就对赵氏说过了，她听后一惊，握着盛南锦的手道，“你是怎么回答的？没有随意答应吧？”
盛南锦微微一笑，“黄昕本是内侍官，又和贵妃走得近，舅舅一个刚入六部的小官，要是和他搅和在一起，旁人会怎么想？就是皇上，也未必不会多心。我当然不会答应了，所以替他引荐了另一门生意。”
赵氏原本松了口气，可听到盛南锦后面的话，一颗心又立刻提了起来，“生意？什么生意？”
盛南锦笑道，“跟您说了您也不懂，等舅舅回来，我跟他说去。”
赵氏无奈，猜不透盛南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惠仲文回来，盛南锦便将自己和黄昕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惠仲文皱着眉头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介绍黄昕去掺和季家的事。”
盛南锦道，“这不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吗？季家想出海做贸易，手中却没有足够多的银子，黄昕有银子，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买卖。我帮着穿针引线，有什么不好？”
惠仲文无奈摇头，“海贸是那么简单的事吗？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到时候季家倒台，黄昕亏了银子，我看你拿什么和人交代！”
盛南锦道，“为什么你们都不看好季家呢？我倒觉得，季家这次海贸肯定成功，而季家也会由此成为本朝第一富贾。”
惠仲文道，“那你说说，你为何觉得季家会成功？”
盛南锦想了想，“那可说不出来，就是有这种感觉！”
惠仲文简直头大，“感觉？全是孩子话，经商办事是闹着玩的吗？谁会相信你的感觉？”
盛南锦道，“旁人信不信无所谓，黄昕信了就行。”
惠仲文哭笑不得地道，“你把黄昕想得太简单了，他心机深沉，怎么会被你三言两语所打动？我看你是敲错了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