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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很快证明我错了。
就算表现得再有生活气息，那也只是他们相互之间的事情。一旦落到我的身上，情况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在他们相互交谈的时候，我默默地走进了房间，有些局促的在一身黑的病床前站住脚步。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只忐忑的站着，拿目光在房间的角落里逡巡。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大不了再卖申屠那小子一次。”我听见一身黑压低喉咙对路人脸说着奇怪的事情，“多个人分担火力总是好的。”
“你老是做这种事情。”路人脸咕哝着坐起身来，对着一身黑招了招手，路人脸给他递了个苹果，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恶劣，“我可不想让那家伙在一边安安乐乐的看我们的笑话。”
“恶趣味。”路人脸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把刀子，转动刀锋给苹果削皮。刀身的色泽和寻常的刀子一样，应该没有派上过什么奇怪的用场，“阿爷要见这家伙，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你还是抓紧时间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吧。”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把游弋的目光转到了一身黑的身上。而此刻，他恰也正注视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们的视线交集在一起。紧接着我便本能的低下头，避开了他的注视。
“其实……也没多少话要说。”依旧是那种捉摸不透的熟悉语气，让人拿不准他的真实意图，“只是履行一下身为绑匪的职责，通告你一些事情罢了。”
我的心立时就揪紧了……
申屠很快回到了房间里，将我从那两个男人的面前带走。
一身黑带着微笑说出的那些话和路人脸无言的注视给我带来了不少压力。以至于接下来的路途里我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直到申屠再次抵住我的肩膀，我才醒过神来，明白自己到了地方。但我并没能直接进入眼前的那扇房门，而是被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分不清性别的人拉进了一边的房间里，折腾了一阵子又换了一身衣服，才被准许打开那扇门。
为了这次见面，我被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被这样对待，我还以为接下来会见到一个生命垂危的老头子。
我以为他会在玻璃罩子里气若游丝，浑身上下插满各种倒液管，恐怕连看我的眼神都透着有气无力。
然而这次见面比我想象的更寻常。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旁坐在病床上的精烁老爷子。一头指长的头发有些斑白，褶皱的皮肤显得苍老，瘦削的身体笼在宽大的病号服里，看上去单薄的厉害。
但不可思议的，我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多少暮气，只有一种宛如宽阔海洋一般的平静与祥和。
我进门的时候，他鼻梁上架着金边的眼镜，正垂着头看手里的一纸资料。听到推门声，他不紧不慢的抬头向我这边看了过来，然后露出了如邻家太爷般和煦的笑容，“来了，关鸠小友。不要客气，先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他称我做小友，这称呼听起来有些江湖气。我有些不太习惯，但还是对他点了点头，循着房间里那张唯一的凳子坐了下去。
“这一次委屈你了，小友。”我才堪堪坐下就又听到他说话，连忙抬头看过去，那老人已经收拾好纸张，正隔着镜片儿注视着我，“为了我这把老骨头，几个小家伙做了不少事情。”
做了不少‘事情’吗？
我抿了下嘴唇。只这一句话，便让我打消了心头那一小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和我的立场并不相同，会出头的对象也不可能是我。
“为了我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子拼命，你应该很不情愿吧？”他突然这么问了一句。放在这个时间问出这种话，即使他的脸上的神情再怎么和煦，也让人觉得尖锐。我拿不准他的态度，也顾虑着临来前一身黑说的那些话，只好沉默以待。
“我了解我带出来的小家伙都是些什么性子，在他们手底下你恐怕吃了不少苦头。”我的沉默并没有让对话停滞，老人自顾自的把话题推进了下去，不紧不慢的声调里透着些不容置疑的味道，“我会给你一些补偿，几十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程家，怎么着也亏待不了你一个人。”
“你想要什么，你可以说说看。”
我看着他。
他表现的和煦而又温和，但言语里那股子久居高位的大气却一直不曾被冲淡。他绝口不提我家人的事情，我便明白我最希望发生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整个人就平静了下来。但这毕竟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不愿意就这么拱手浪费。
补偿么？
我认真思考起来。说到补偿，第一个想到的果然是物质方面的东西。如果能够换一笔钱留给父母和妹妹，应该是件不错的事情。
有那么一小会儿，我险些被自己说服，把要钱这话说出口来。可话到喉头我又突然清醒了过来。
我回想起了一身黑之前说的那些话。他说我的家人很安全，说他的人还没有和他们产生任何交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还处在日常里，还生活在安平的环境之中……可如果我向他们要求了补偿，也便意味着把他们和我所经历的一切牵扯上了关系……
这样的补偿……不要也罢。
那不为他们，单纯为我自己要一些补偿呢？
可只是我自己的话，要钱没有用吧？恐怕我压根儿就不会有可以花钱的渠道吧？
那么……要个女朋友？或者更进一步，要个白日宣淫夜夜笙歌？
算了吧！
选择放纵便意味着选择松懈，我远没有可以选择松懈的资本。更何况，我不认为自己的身体可以廉价到在没有任何感情的基础下被交付出去……
功利美色一并排除，剩下的还有什么？
我抿了下嘴唇，抬起因思考而垂下的脑袋，看向一直没有改变神情的老人，“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关于封龙，关于长生，关于这个圈子……关于你。”
“关于……我？”老人饶有兴致的挑起了眉头。我想我知道一生黑的一些习惯是从何而来的了，“你有什么关于我的问题想问我？”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这倒是我的疏忽。”老人眨了下眼睛，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实感。
“我叫程蒙。”他这么说着，把放到一边的那纸资料重新拿到了手中，“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父亲叫关照。”
“程蒙，关照……承蒙关照，哈哈，端是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