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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啊!听着!
深沉的午夜在说什么?
我睡了,我睡了??
我从深沉的梦里醒来;
这世界是深沉的,
比白昼所想的还要深沉!”
人声线条艰难爬升之际,范宁的目光中却带着遐思,脑海里闪过了许许多多早已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画面。
被《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灵感启示击中的那夜,剧院舞台钢琴前的创作。
夜莺小姐和露娜小姑娘还在身旁小憩,抬头所见,是厅顶孔隙翩然降落的冰蓝星光。
双簧管执着地强调着三度滑音,管弦乐队的缓奏背景,则在范宁的控制下如磨盘般稠密地旋转。
将一切拖入无法得见其底的深渊。
黑暗中,传来一声声永恒的警示与叹息。
“宾??邦????宾??邦??”
下一刻,晨钟如期鸣响。
第五乐章,“天使告诉我”。
童声合唱团席位,孩子唱出模仿钟声的反复音型,大管与低音单簧管以活泼的附点节奏形成对位。
“三位天使唱起一支甜美的歌,多么欢乐的歌声响彻天国,
她们尽情地欢呼,因为东主与宾客已赎罪得救......”
精彩,实在太精彩了。
不愧是这几年名气如日中天的舍勒。
在南国遭受重创衰落后,还能和北大陆、西大陆分庭抗礼的舍勒。
广场上的坐席中几乎聚集了世界各地最顶级的媒体和乐评人,当这部交响曲发展逐渐进入后期阶段后,所有人都是能明显且深刻的感受到,一个时期的真正顶级天才所写出的顶级作品,听起来是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就是,极强的鲜明辨识度、引入入胜的神秘主义体验、超越地域和历史的范畴、完美的形式逻辑与音乐技法的典范......与之相比,一般的“大师之作”甚至变得有些平庸了起来!
据说舍勒不久前复出的时候,好像和当局闹了些不愉快的事情?
不然的话,有没有可能筹委会会把它的排期更往晚放一点,而非中午?
也有人听到过一些风声,此时不免揣测。
但一时间也无法揣测清楚当局的用意,因为,最近的“风声”实在有点多,远不止这一道,不然气氛也不会这么微妙………………
众人心思闪念之间,短篇幅的合唱已经结束,作品来到第六乐章。
“爱告诉我”,庄严的柔板,自由的回旋曲式。
广场上的时间凝滞成缓慢流动的风,范宁闭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实在难以忘却。
弦乐组在他的指示下,绽出一条完美交织的和声丝带,庄严而静谧的D大调爱之主题,自小提琴声部流淌而出。
整部作品的隐喻义在听众心中彻底被揭示,对大自然的讴歌不过是《夏日正午之梦》的一个幌子,一个藉此写作的机会而已。
真正所蕴含的奥秘,是描述世界从空无的混沌起始,先经过从无到有的衍化与纷争,又从低级的植物变为高级的动物和更高级的人类,最终升华为天使和爱的启示的过程!
管乐组的小调织体加入,表现回旋曲中的插部,音乐形成三个深沉而渴慕的情绪低谷。
它们一次比一次黯淡沉重,将爱之主题隔开。
但在每一次逐步加强的和声与旋律扩张中,所攀登的主题再现的高峰,也一次比一次要明朗辉煌!
“咚!一咚!一咚!咚!咚!咚!咚!咚!?”
尾声,沉寂已久的定音鼓敲出不休的四度音符,象征天国之门大开。
天地万物浸于无止尽的憧憬渴慕、白热化的激情,与痛彻心扉的苦难之中.......随着旋律拉升至顶点,暴力与田园诗的对立趋于和解,“酒神”与“日神”的精神再也无分彼此,那些存在于灵觉与幻象中的投影气泡,似乎汇成一
大团澄澈明洁的球形光影,将舞台上范宁收拍的动作定格在了庆典的这一时刻!
这是一部“神作”!
若放在前几届,恐怕是直接登顶的结果了!但是,这届丰收艺术节,也的确有更加让人看不透的变数,有更加不同于往日的微妙气氛。
终章“爱告诉我”的余韵消散在空气中。
广场上一时有些安静,只有各式旗帜被风吹动的呼啦声。
是被震撼后的难以自拔,是寻找一种恰如其分的表达方法很难,还是其他外在的什么因素?......一时间竟没法说得很清楚。
“啪啪啪.....”
孤零零的掌声响起。
竟然是前排的波格莱里奇在鼓掌。
他的头微微仰起,以自然的高度差凝视着演奏台,表情仍然很平静。
击掌频率适中,干脆、稳定。
蜡先生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领袖。
然后他开始左右环顾巡视长们。
“啪..啪..啪...”
巡视长们脸上绽出赞许的笑容,接二连三地开始鼓掌。
“哗啦啦啦......”
“哗啦啦啦!!!??”
贵宾们的赞许感染了观众,广场上逐渐响起热烈的掌声,以及欢呼喝彩。
范宁对着波格莱里奇的方向鞠了第一躬。
然后是其余各个方位。
再然后,同样没有选择安排返场。
不过此次观众们倒是非常理解舍勒,一是一路下来其他音乐家以匆匆退场居多,早已见怪不怪,二是这部《夏日正午之梦》的确已经够长,100分钟,而且内容足够丰富,足够包罗万象。
范宁前后谢了两次幕。
第三次则侧转过身,双臂一挥,带领全体乐手和合唱团员起身致意。
期间脸上一直带着一种莫名的微笑。
有听众觉得是优雅,有人觉得是洒脱,但更多人,觉得其中总有某种说不出的深意。
并且第三次带领集体谢幕时,这种笑容还加深了。
然后是几位巡视长们上台。
献花,祝贺,道谢。
感谢互相理解,感谢挥洒灵感。
第一个与之握手的就是“潜力艺术家”考察组的为首负责人拉斯。
又有更多的贵族、同行、撰稿人、乐评人上台为他献花。
与之同时,演奏台后面响起了铁链轻微的“嘎吱嘎吱”声音。
广场几块显明的重要区域也同样响起这种声音。
是有很多人在升旗。
这里本来就飘着很多旗帜,有几块大陆国家的国旗,有教会或学院派的会旗,还有像“圣珀尔托音乐之友协会”、“提欧莱恩唱片工业协会”这样的重要团体的旗帜。
此时逐渐被链条齿轮托举的,自然是南国的国旗,毕竟舍勒是南国的象征。
历届流程中的致敬惯例环节。
但是它升到一定高度了之后,广场又有更多位于原先透视关系后方的,更巨幅的旗帜升了起来,升到了更高的高度!
青、灰、白三色配色,背景勾勒出窗户与书柜的简约线条,似乎是室内的某种场景,而视觉主体是一个露出约1/4弧线的巨大圆桌。
圆桌上放有一把小刀子。
大多数听众们不免有些茫然。
尽管这面旗帜无论是配色、线条还是构图,都有着极高技艺水平的设计感,审美体验非常上乘,但确确实实以前没有见过。
是一个什么新的协会团体吗?或是以前的一些知名团体通过改组合并出来的?新设计的?最近不缺这种大动向的新闻。
少数人倒是认出了一些端倪,因为圆桌上放的那把小刀子,其实和特巡厅调查员证件上的徽章如出一辙!
但是他们还是搞不太懂,毕竟那把小刀子只占了整个旗帜符号的中间一部分.......
只有极个别人认出来了整体。
圆桌会议......
这是“讨论组”历年举办圆桌会议时,悬挂在场地后方的旗帜!这是“讨论组”的标志!!
范宁忽然豁然开朗。
他觉得自己想通了什么东西。
不对,准确地说,是找到了某种“词汇”。
他一直禁不住想找的,可以准确概括这种持续微妙的庆典氛围的词汇。
真是有意思。
好像亲历了一个类似前世知名的历史现场,而自己扮演的与之对应的角色,是那个叫“富特文格勒”的指挥家。
1942年,“黑色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