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biquge543.com,更新快,无弹窗!
卢象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暗红斑块在素帕上洇开。
蔡懋德默默将沙盘上的东昌府城模型转了半圈,露出背后用小土粒黏成的防线。
数座棱堡互为犄角,壕沟里插满削尖的竹签。
他们还在推演。
“报!”
传令兵裹着风雪撞进大帐。
“红袍贼如今已在整军,似乎即将向安徽,南直隶,川中等诸地进军......”
话音未落,史可法已拔剑斩断案角,一双眼眸中满是怒火。
“督师还要等到贼人杀到京师城下吗?”
卢象升的目光扫过沙盘上蜿蜒的运河,那里停着数百艘粮船。
这一战,似乎当真要打起来了。
老书生疲惫的挥手,史可法等诸人纷纷咬着牙离开,等待着最后的抉择。
王朴,左良玉等人与这些将领不同,只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离开大帐时,左良玉深深看着远处东昌府城方向,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出决定。
王朴如今在自己大帐中,面色阴晴不定,良久,方才咬着牙,叫来了自己的亲兵。
很快,换上一身便服的亲兵李三同做商人打扮,低调赶着车队离了军营。
彼时营帐内仅剩下卢象升一人。
“督师还未想好?”
“还是说,督师并未打算平定红袍军,而是准备效仿袁崇焕之流,养寇自重,割据一方?”
尖锐的声音咄咄逼人,卢象升眼底厌恶之色愈发浓烈。
大明军中的太监,一向如此。
如今咄咄逼人的语态让卢象升眼底愈发冰冷。
风雪盛大,落在卢象升肩头,老书生盯着远处大雪,深吸了一口气。
他仍记得之前在红袍军中所看到的景象。
这一刻,他回望京师。
雪大的让人睁不开眼。
不知短短片刻时间,又有多少百姓蜷缩在冰冷的街角冻死。
那些三五岁的孩子,饿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被冻成石头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自己这一生都在书本上看大明的辉煌,看三纲五常。
就是没从书本上看到怎么让百姓不饿着肚子冻死在大雪里。
卢象升没说话,太监监军反而愈发逼迫,语调上扬几分,隐隐带着威胁。
“督师,张献忠和李自成固然选择依附叛军,但督师代表的可是朝廷。”
“大明军中,可不是督师的一言堂。”
冷哼一声,太监转身离去。
卢象升自始至终不曾回头,只沉默着,眼底逐渐黯淡。
这位大明天子,有朝一日当真失了天下,只怕也不稀奇。
和他同龄的魏昶君魏里长,治下的百姓,正住着水泥修葺的房屋,兴许还烤着火,吃着肉和馒头。
与此同时,大清被剿灭的消息如同雪花一样飞散向各处。
檀香混着霉味在雕花梁柱间萦绕,赵明远用折扇挑开辽东舆图。
“江南商会要三十七处盐井。”
扇骨突然戳破辽东的标记。
“王御史在登州备好了二百艘沙船。”
“学生以为......”
年轻给事中捧着青花茶盏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当以重建卫所学堂为由......”
“蠢材!”
茶盏被扫落在地,碎瓷片溅到刚刚从平山镇传来的战报上。
“你当那些丘八真识字?”
赵明远从袖中抖出盐引,盖着南京户部鲜红大印的纸片飘落在辽东湾。
“明日让钱谦益写篇《复辽东教化疏》。”
彼时读书人眼底的老谋深算带着寒意。
如今没了大清的威胁,东林党就该想着如何继续维持朝堂的局面,要平衡,甚至壮大话语权,辽东的利益和山东的利益,都必不可少。
与此同时,藩王别院。
朱由桢软靴踏过铺满皮裘的青砖,桌案上摆着数十带血手印的田契。
“鲁王府要济南到登州的驿道。”
匕首扎进地图,朱由桢靠在椅子上,姿态慵懒,不复往日仓皇失措,眼底兴奋。
“兖州那五万亩祭田......”
王府的账房拨弄着算盘,眉头紧皱。
朱由桢突然抓起上好的青瓷杯盏,砸向跪着的账房。
“混账!这数目够养三个卫所私兵?”
侍女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听着他们分赃的谋划,只觉得站不住。
金碧辉煌的房间还在响彻声音。
“整个大明都是咱老朱家的,那些个东林党的酸腐文人,也配和咱抢银两。”
“这次他们要是敢伸手,就派人把他们手剁了!”
辽东如今赫然已成目光汇聚之地。
驻扎在宁锦防线的吴三桂也在等着朝廷的消息。
直到此刻,他仍有些梦幻。
做为驻扎在边关的守将,没人比他更清楚,那群鞑子的战力和机动性,是边军完全无法抵抗的。
尤其是在袁崇焕之流开始收拢边军之后,更是让许多地方将领纷纷效仿,军政大事,均是自己说了算。
绝对的权力引发的后果,便是边军的粮饷克扣的愈发剧烈,战力也愈发低下。
可他从未想过,一个山东小小的红袍军,竟然一举将盘踞在大明边缘吸血数十年的恐怖势力一网打尽。
护腕磕在箭垛上,震落簌簌墙灰。
吴三桂收敛心神,手里拿着父亲寄来的信笺,仔细端详了一番。
“关宁军要扩到八万。”
他抓起带血的信纸扔进火盆,火光映出建奴尽灭四个焦黑的字。
“让大营扣下三成漕粮,就说...就说要防红袍军北上。”
副将抽出匕首划开舆图,刀尖在锦州和宁远之间游走。
“标下愿带轻骑去接管沈阳武库,只是.......”
他瞥向帐外拴着的蒙古马,眼底开始闪烁贪婪色彩。
“听说晋商有批三眼铳要走张家口......”
“蠢!现在要改走曹州。”
吴三桂手里掂量着提前准备好的奏疏,半晌,扔进炭盆,爆裂声惊得战马嘶鸣。
这一刻,眼底色泽明灭不定。
未来如何,他也说不准,就连他一向老谋深算的父亲,都只叫他按兵不动,先暗自扩充自身势力。
但不管最后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只要自己手里有兵马钱粮,就能自保。
眼下东林党要争辽东这块肥肉,宗亲也不会放过,何况皇帝。
盘算了半晌,吴三桂猛然开口。
“让祖大寿的侄子去撞赵明远的车驾,该换批清流给我们当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