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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一名夜不收带着消息飞速折返军营。
“总长,陈恺那边传讯了,如今登记在册,确定要跟着咱们红袍军的明军已有三百多人。”
“另外打算脱离明军的将士也有两千多了。”
两千多?
看起来对比大明九万兵马,实在是微不足道,但陈铁唳却笑了。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两千多明军能吃上一口饱饭,也就意味着接下来一段时日,明军军心崩塌的速度将会越来越快。
老旧甲胄在篝火映照下泛着冷光,陈铁唳蹲下身,用佩刀拨弄着篝火里的松枝,火星噼啪爆开时,正巧接住一滴从腊肉上坠落的油脂。
火苗陡然蹿起半尺,陈铁唳平静开口。
“里长说过,打仗有时候不一定要靠着刀枪厮杀,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叫陈恺他们继续隐蔽,持续动摇大明军心。”
那名夜不收眼底兴奋,狠狠点头。
陈铁唳起身,神情亦是振奋。
他知道,眼前这批兵马,就是大明最后的顽抗,一旦除去,日后缔造的新世道,史书上会记载,自己主导的这一战!
“另外,加紧支起来大锅,今日哺食,要让红袍军的饭菜香味传满巨鹿城!”
是的,这就是陈铁唳的新手段。
陈恺做为巨鹿城中的暗子,而这些大锅,就是明面上的杀招!
他笑吟吟起身,盯着巨鹿城厚重的城墙。
“明军能防住炮弹,难道还能防的住这些饭菜的香味吗?”
近两百口大锅支起,军中或许做出来的饭菜说不上多好吃,但因为腊肉鸡蛋和粉条众多,煮好的面片汤里全都是油花,香的吓人。
“总长,第三锅面片汤要起锅了。”
伙头军刘大壮抹着额头的汗跑来,肩头还沾着面粉。
陈铁唳刀抬头盯着红袍军旗帜展开的方向,慢条斯理的开口。
“往西北角再支五口锅,今夜刮的是东南风。”
巨鹿。
城墙上,马铁牛疲惫又惶恐的靠在城墙墙角歇息,如今刚刚换值,他却多少力气下去。
昔日只在传闻中听过的红袍军,如今就活生生驻扎在巨鹿城外不远处。
近到或许炮弹能再远一里,便能打到他们的军营中。
那是能够轻松覆灭大清的真正精锐,他怎能不怕。
只是没来及休息,四十七岁的老兵突然停住动作,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
巨鹿城西北角腾起炊烟,混着腊肉和面片汤的浓烈香味,像条蟒蛇,顺着风势缠上城墙。
“咕。”
马铁牛身边是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同乡少年军户,叫周大,如今肚子正在城垛后发出悠长的哀鸣。
马铁牛看见这孩子喉结滚动,实在难受,终于弯下腰,不敢站直,索性狠狠咬住开裂的嘴唇。
这孩子,饿的受不了了。
铁勺刮过锅底的脆响,让马铁牛总下意识在脑海中想着,今日那些红袍军是如何一口一口喝着带腊肉的面片汤的。
都是大头兵,他们吃的可真好啊。
于是马铁牛也吞咽着口水,额头冒出虚汗,半瘫在城墙上,只能拼命想着自家的饭食。
野菜团子的馊味重上脑袋,勉强才能抵住那些香气。
城楼下,陈铁唳如今行为极为大胆,这位红袍军总长,如今就在阵前,在大锅旁边,正用两根树枝夹起一片腊肉,油脂滴落在沙地上,连那些泥巴都让仍在值守的周大狠狠吞咽着口水。
香味持续了多久,大明城墙上的守军就煎熬了多久。
足足两个时辰,空气中依稀还残留着一点油烟气。
不知道为什么,红袍军简单吃过饭,倒让一群大明将士松了口气。
三万多红袍军中,陈铁唳特意叫启蒙师过来,挑选出了嗓门最大的三千人。
“总长,这是要做什么?”
随军的启蒙师好奇的看着陈铁唳。
如今距离红袍军驻扎在巨鹿城下已经过去三天了,没想到这位总长还没开始派兵厮杀。
要知道现在大明虽是强弩之末,但边军和周边援军驰援过来,巨鹿可未必能拿下来,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被大明包围,吃个大亏。
陈铁唳目光肃然,看向各启蒙师。
“去叫三千将士列阵,就在巨鹿城墙外,给老子大声背诵红袍军安民十诫!”
“我要让半个巨鹿城的明军和百姓,都听到红袍军的规矩!”
启蒙师不傻,几乎下一刻就明白这位总长的算计,心底愈发钦佩激动。
总长这是要用红袍军的军规,击溃大明军中和巨鹿百姓的心理防线。
毕竟相比明军勤王兵马的劫掠和杀良冒功,红袍军的安民十诫,无疑是一记杀招!
很快,站在城头值守的少年名军周大神情紧张起来,连带着声音都磕巴了。
“红袍军红袍......正在列阵!”
周大手忙脚乱的挥手,大声朝着身边的将士们汇报,同时也引来了不少官兵低头看着。
从数十丈高的城墙看下去,三千人也已算不少。
于是城墙上大明守军紧张起来,一个个攥着兵刃器械的手心都在出汗。
“红袍军要发起总攻了?”
数十个启蒙师各自就位,随着一声锣鼓响彻,昂扬声音随风悍然撞入城墙!
当红袍军开始齐诵《安民十诫》时,应时盛正在城楼里盯着自己的佩剑发呆。
起初他以为是炮火震动,直到听见那海浪般的声浪穿透砖石。
“凡取百姓一针一线者,杖二十!”
“践踏青苗者......”
“杖二十!”
三个字被三千人齐声吼出时,应时盛的衣袍无风自动。
他抓起佩剑冲上城头,面色巨变,正撞见监军太监魏中端着翡翠碗喝鸡汤,碗沿还粘着片完整的山珍菌菇。
“将军!”
亲兵王铁头捧着个粗陶碗跑来,黢黑的手已满是龟裂痕迹。
“弟兄们给您留的......”
应时盛低头看见碗里漂浮的野菜根,浑浊汤水中沉着一点零星的糠米。
王铁头缺了无名指的左手发颤,一个没拿稳,指甲盖大小的糠团滚落脚边,被路过的校尉踩成扁平的泥饼。
“我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