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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鹿城定的塘报传出时,岳豹和李定国正在追击大清残余。
风霜抹在铠甲上,堆叠出薄薄的霜层。
“对面的鞑子倒是有点能耐。”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追击大清残余,一路上多是绞杀一两千散兵游勇,但平山镇一战中仍有将领并未身死,如今竟是一路溃逃,顺路搜集散兵游勇,汇聚起七千多兵马,疯狂北逃。
“查到对面这鞑子什么来路了吗?”
“回总长,多面那鞑子,名叫阿济格,昔日连破朝地五城,先后攻破宁远诸地,大凌河屡次围点打援,大破明军,后随其父攻伐草原林丹汗部,战功彪炳。”
岳豹眯着眼睛,翻身下马,眉头紧皱。
还是慢了,让对方从前方马谷山逃出合围。
若是能尽早让这些区域通上火车和平整道路,应当很快便能围堵住大清兵马。
想到此处,岳豹神色愈发阴沉。
一路上他们本有多次可以合围对方的机会,但路过的大明卫所兵马眼见鞑子抵达不敢抵抗,全都所在军堡军墩内。
这个朝廷,当真是烂透根子了!
好在巨鹿城破,十九万大明最后抵抗的兵马一哄而散,逃的逃,死的死,八成明军更是投降,这种世道,也快结束了。
风声呼啸,岳豹手上攥着老羊皮舆图,远远看着北边。
从此地北上,到静海,天津三卫,一路便能入辽东都司。
数千人马自也不必畏惧大明边军拦截,完全可以抢夺船只北上瞧瞧入辽。
对方的计划从始至终都没有问题,但岳豹却冷笑起来。
一路北上,明军不敢阻拦,红袍军无法合围。
看起来倒当真是能让他们逃出生天啊,可惜。
行军若无粮草,他不信这些鞑子都是铁打的,能一直往北边逃下去,便是人可以,马又当如何?
故而对方看似稳固的计划,实则有一个致命缺陷。
粮草!
红袍军是追不上,可大清想要用昔日的法子,一边厮杀,一边抢夺粮草,以战养战,也是没有机会的。
且不说明军坚壁清野,只要红袍军一直追下去,对方敢停下来攻打城池,劫掠粮草,便是个合围绞杀的下场。
至于军墩军堡,对方劫掠了那些被喝兵血的大明将士,怕是一人一口都吃不上。
“跟红袍军比辎重粮道?”
“那就试试看。”
彼时,岳豹眯起眼睛,声音平静。
“全军驻扎休息三个时辰,继续追击!”
如今岳豹部携带大量火炮,运行算不上快,但阿济格若是敢停下来,毫无疑问,几发炮弹下去,七千多残部军心立刻便要溃散。
因此远远被追击的阿济格刚从山林中奔逃而出,便忍不住大口喘息。
原本魁梧的身躯如今也在逃命中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大圈。
“这些红袍军,当真该死!”
阿济格攥着刀柄,破口大骂,眼底满是狰狞血丝,若是按照他从前的性子,只怕是死都要带着这七千兵马回头厮杀,从对方身上咬牙一片肉来。
但如今他不敢。
或者说,是这七千兵马,不敢。
无论是谁,在先后经历了禹城平原之战,平山镇之战后,都不会忘记那等惨烈残酷的画面。
漫天都是火光,炸裂的碎铁疯狂撕裂战马和将士,高高抛起的身躯穿透的宛若一块破布。
甚至有些干脆已经没了人形,只剩下一地残渣。
直到如今,急行军中仅有的一两个时辰休息光景,仍有很多将士从噩梦中惊醒,不知所措的哀嚎,如同疯子。
他敢带着七千兵马回头厮杀,这些兵马怕是连举刀的力气都没有。
“速速休息两个时辰,之后继续往北走,到了天津三卫,便寻个港口,夺船北上。”
“回到辽东,吾等便再无畏惧,便是这些红袍军,总不能越过大明,直接杀到吾等腹地。”
阿济格眯起眼睛,神色狠辣。
“待到吾等休养生息一段时日,早晚要叫这些南人连本带利吐出来一切!”
辽东擅战,他也知晓昔日坚不可摧的大明如何腐朽,红袍军早晚要和大明两败俱伤,他们未必不能从中得利。
直到大清士卒在惶惶不可终日中暗影渣渣,阿济格身形一个踉跄,险些站不住。
这一路奔跑实在太过疲惫,他自是难以支持。
正准备靠着马匹休息片刻,身边一名大清固山匆匆赶来,脸色难看。
“吾等已没有多少粮草了。”
“若是省吃俭用,最多还能支撑两日,两日之后,要么杀战马充饥,要么劫掠各地。”
阿济格头疼欲裂,看着眼前一幕,无力感深深袭来。
刚才他还在幻想回到辽地之后如何,如今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不对。
红袍军拉着沉重辎重,的确追不上他们。
但他们也不敢纵兵抢粮,大清兵马不擅攻城,要打各路县城,要么死伤惨重,攻破之后被围在城中等死,要么等着红袍军和县城内外夹攻待。
至于村镇军墩,劫掠来的粮食只怕还不够七千多兵马塞牙缝。
红袍军始终不紧不慢的追赶,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两日......”
阿济格冥思苦想,数日不曾休息,只觉脑子几乎炸开,身后又响起斥候声音。
“来了,红袍军追来了!”
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许多大清士卒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匆匆起身,慌乱凑到一处,再度启程。
为了避免明军失心疯,突然出手阻拦,阿济格一路带着七千兵马亡命奔逃,沿着海岸无人之地行军,荒野之中,又冷又饿。
这些溃军多是伤兵,从平山镇到此地,十几日逃命,又没有药,许多头一日还勉强跟随,第二日清晨便已没了气。
更有士卒连日饮用脏污水源,染上疫症,短短两日光景,便死了四十余人。
黄昏日暮,阿济格看着如今身后仅剩六千人出头,只觉神情恍惚。
自大清十三副铠甲起家迄今,他们何曾遭遇过如此惨烈之战。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身后这六千兵马,怕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