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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从前是很不习惯这种场合的。不过自从来了京城，她渐渐也融入其中，不会像最开始那般拘束不安。
听着彭太太的话，赵氏很自然地道，“我们家老爷就是个糙汉子，您要是看到他在河堤上挽着裤脚一身大汗的搬沙袋，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卓大太太也道，“是啊，阿锦娇滴滴的，仲文可不如她。”
盛南锦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不吭声。
几位太太见状，很自然地转了话题。
喝了半杯茶，忽然有婆子进来道，“太太，夫人听说盛小姐来了家里，要请过去见见。”
赵氏连忙站起了身，“我陪她去。”
卓大太太却一把按住了她，“你别动了，留在这里帮我待客，我送阿锦过去。”
赵氏只得重新坐下。
卓大太太便带着盛南锦和盛南绒去了后院。
路上桌卓大太太与盛南锦道，“婆婆先前染了风寒，身子一直不怎么好，最近才调理过来，等闲不怎么见人了。上次你走得急没见着，准是听说你来了，所以要叫过去说几句话。”
盛南锦道，“上次回家是跟了顾大人同行，走得很突然，也没来拜别夫人和太太，我这心里一直愧疚得很。”
卓大太太道，“对，你是跟顾铭一起下的江南。他们这些师兄弟里，数他最不安分，真不知道他媳妇是怎么忍下来的。”
这种话盛南锦不好接口，只能轻轻赔笑。
卓大太太也觉得当着小辈的面说这些不怎么好，自然地将话题换到了她们来这一路的见闻。
说话间来到了卓夫人的住处，她神色憔悴，果然就像是刚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盛南锦赶紧带着妹妹上前向她请安。
卓夫人笑道，“快起来吧。好孩子，你这一路上辛苦了，家里可好？”
说完便伸出手来，竟是要亲自扶盛南锦起身的样子。
盛南锦哪敢让她动手，卓大太太见状连忙将盛南锦拉了起来。
盛南锦恭敬地道，“政通人和，天下太平，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顺利。有劳您惦记，家里也一切都好。我这次进京，还特意给您带了些茶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家里田庄的农户自己上山摘的野山茶，味道很是特别，您有空的时候可以尝尝。”
卓夫人高兴地道，“这孩子真是有心。你还别说，我最近嘴巴里没味道，也没什么胃口。回头我尝尝看，只是喝上瘾了可怎么办？”
老夫人难得开起了玩笑。
以她今时今日的身份，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卓先生桃李满天下，一声令下，手下的弟子们自会奔走寻找。
她能这样说，是真心没将盛南锦当作外人。
卓大太太见状，看盛南锦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热忱了。
盛南锦道，“这有什么，我再让人给您送就是了。我和庄子上的人都说好了，等明年五月采山茶的时候，带着我一起进山，到时候我多摘些，保证给您供好了，什么时候喝什么时候有，要是运气好，还能挖到黄芩呢，我也给您送一些。”
卓夫人很感兴趣地道，“你要进山？”
盛南锦点了点头，“我也去瞧瞧热闹，有庄子上的人带路，不会走丢，安全得很。”
卓大太太在一旁道，“山中闷热潮湿，又有蛇蚁蚊虫，你一个姑娘家，能受得了吗？”
盛南锦道，“我看庄子上不少妇人都会去，她们去得，我有什么去不得的？”
卓大太太轻轻摇头，“她们是走惯了山路的，你可比不上。只怕几步路用不上，脚就要被磨出泡来了。”
卓夫人闻声道，“也没那么可怕。我年轻的时候，还跟人进山踩过蘑菇呢。对了，阿锦吃过野生的蘑菇没有？”
盛南锦道，“没有。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卓夫人道，“若是趁鲜吃自然别有一番风味，我记得我二哥特别喜欢吃用刚采来的鲜蘑菇做的蘑菇酱。我母亲每次都要做一坛子……”似乎是想到了从前的往事，卓夫人的神色变得非常向往，“那坛子就搁在厨房里，又担心二哥会偷吃，娘就把它放到柜子顶上，好让二哥够不到。我娘可是低估了二哥这个小吃货，他经常趁娘不在的时候，搬了椅子去够坛子。若还是够不到，就在椅子上再加一把凳子。椅子和凳子摇摇晃晃的，看着就危险。二哥把我叫过来，让我帮忙扶着。我不答应，二哥就许诺我够到了坛子，让我也吃一口。就这样，我们三天两头去够坛子，等有一天娘做了面条要用蘑菇酱做卤，可开坛一看，里面早就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盛南锦和卓大太太听到这里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卓夫人柔声道，“娘问二哥是不是偷吃了蘑菇酱？二哥怕挨打，说什么都不承认，还拉上我做证。我因也跟着偷吃，自然不敢承认。最后母亲认定是老鼠钻进了坛子，可把她给气坏了，还到集市上买了耗子药。哎，那耗子真可怜，白白替我和二哥背了黑锅。”
盛南锦忍不住道，“没想到您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淘气。”
卓夫人叹了口气，低声道，“那时候日子艰难，年年灾荒，蘑菇酱便是顶好的佐菜了，也难怪会时时惦记着。如今日子好起来，人人都能吃上饱饭，娘和二哥却都不在了。”
盛南锦一怔，不敢再说，生怕惹得老人家伤感。
卓大太太上前安慰道，“好端端的您怎么又提起这些了？”
卓夫人道，“或许是老了吧？最近总是想起从前的事儿。”说到这里，她忽然抬头道，“阿锦，你娘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盛南锦道，“大概是两三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太小，对她的印象不怎么深，到现在几乎连长相都不记得了。”
卓夫人道，“你比我还可怜。我娘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得了痨病去世的，二哥是四年前没的。我们家兄弟姐妹五人，我是最小的，如今哥哥姐姐就剩两人了，还都在北方，几年也见不上一面。如今到了这个年纪，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上几句话。”
盛南锦轻声道，“这有什么的？现在交通方便，您把身子养好，到时候我陪您去北方。”
卓夫人上了年纪，怎么受得了舟车劳顿？她的兄姐年纪在她之上，更是折腾不得。耄耋老人，连出行都变得格外困难。
但盛南锦这一番宽慰的话，却仍旧诚意十足，让人听着十分感动受用。
卓夫人笑道，“好，那我就听阿锦的，抓紧把身子调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