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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走后，崔珏在房间的八步床上看见熟睡的朱研修。
他站在床外，轻声呼唤朱研修：“山长，醒一醒……”
朱研修懵懂地睡醒了，听出来是崔珏的声音，愣了一下，“崔先生，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会到书院来？你怎么进来的？”
崔珏露出一个颇为抱歉的笑容，“说来也是巧，我离开京城，准备云游四方；可是，圣上密旨召我回京。我本想着这是最后一次踏入京城，还没与诸位好友告别，行旅匆匆，我又要离开了。因此只得漏夜前来，想与你把酒言欢。
“看你沉睡不醒，又不忍心叫醒你，眼看着离开的时辰就要到了，我只好叫醒你，跟你说一声实在抱歉。”
朱研修赶紧起床，披上外袍，匆匆从床上出来，发髻都未来得及束好。“先生，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急切地问道，眼中还带着未散的睡意。
崔珏转过身，月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山长……我是奉命行事，要彻底离开京城，至于去哪里，现在还没有定数。“
“没有定数？“朱研修愣了一下，“就是当今圣上的旨意吗？你不是刚刚替朝廷破获了几起命案，怎的又让你离开京城？？“
崔珏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这封信，你收好。若日后我再未能归来，你就带着它快些离开京城。如遇危险，便将它供奉在当地城隍庙中。“
朱研修接过信，触手冰凉。他忽然注意到崔珏今日穿的仍然是初次见面那件青色长袍。
这让他想起当初与崔珏初见时的场景，虽然只是个求职的四方游医，可是神态磊落，举止洒脱。
“元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朱研修也顾不得以往那些礼数，直接唤起崔珏的字，“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崔珏摇摇头，目光越过朱研修的肩膀，望向远处的宫墙。“皇命在身，不得不从。“他顿了顿，“山长，这些年多谢你照拂。只是这一次，恐怕......“
朱研修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答案，神情有些落寞和不舍，“既然皇命在身，总会后会有期，为什么要说再也回不到京城？莫非京城之中有什么容不得元靖的人或事？”
崔珏用黑夜隐藏着自己严肃的表情，声音里却装出笑意，“山长多虑了，并非如此。我只是受当今圣上之命，继续云游四方，体察民间疾苦，所见所闻可上达天听。我已经不再适合在京城逗留。当然如果再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
朱研修听到他这话，看见了桌上的酒杯，走过去，斟满酒杯，“先生既然要走，我也不便多留，何况你还有皇命在身。”
崔珏接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一声梆子响。崔珏神色一变，努力平缓语气，“我该走了。“
“等等！“朱研修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却只触到一片冰凉。
崔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句若有似无的叹息：“保重。“
朱研修站在原地，手中的信仿佛有千斤重。
他忽然想起，崔珏离开前的异常，那时他总是一个人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
夜风拂过，带来一阵寒意。
朱研修低头看着手中的信，月光下，信封上的火漆印泛着诡异的光泽。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纹样——一只展翅的玄鸟，口中衔着一枚铜钱。
他仔细研究着这个信封，参透不出其中的奥秘，值得带着满腹疑问，坐在桌前冥思苦想。
崔珏躲在暗处看着他，也松了一口气。
临走前，他在书库留下一个印记，以便杨戬下次来探的时候，能顺利带走地书。
回到了城隍庙，他看见黑白无常二人悠哉悠哉坐在案前，吃着供果。
他们看见崔珏回来了，起身打了个招呼。
崔珏摆了摆手，“我们之间不必拘这些俗礼。你们二人不去拘魂，为什么要到城隍庙里来，难不成又遇到了什么事？”
谢必安藏不住话，“府君，这一次并非是我们有事，而是你有事！”
崔珏原本正在倒水的手，突然顿住了，抬眼看向他们两个，“这话什么意思？”
范无咎摁住谢必安，“府君，刚才你在金观书院……我们兄弟二人看在眼里，心中有所不解，可又不愿意被地府其他神官知道，只想私底下问一问你。”
崔珏松了一口气，明白他们的意思，“你们是看见我将地书的踪迹透露给杨戬，所以心中有所疑惑，”
谢必安点了点头，“杨戬的舅父就是玉皇大帝，虽然我们知道现在三界动乱是王母和通天教主所造成，可是他玉帝也并非是什么善类。如果没有他独断专行，三界也不会有这么多仙家投入王母麾下。
“再者，杨戬此人性情冰冷，虽与蒋侯交好，却并非事事向着地府。他和孙悟空一样，非敌非友。更何况，他是天界仙家！这地书落在他手中，天书也在天庭，我们只有一本人书在手，到时候地府岂不是更加危险？”
崔珏叹了一口气，“人间战乱数百年，乃是天庭所致，你们是知道的。”
黑白无常点了点头。
“自然知道，天庭此举实在有违天道，可笑的是他们却制定了天规。”谢必安说了实话，自然也是三界众仙的心声。
崔珏耐心解释道：“可是凡间现在已经无力护住地书了！你也看到了，地书原本应该藏于皇宫之中，而今却套了一层幽冥录藏于金观书院。金观书院并非是天下第一书院，也没有德高望重的先生，皇帝依然愿意将它抬为官学，可想其中关窍！
“我原本也是为了查探此书下落，而今凡间藏不住，那么放到地府也并非是优选。这些年来，地府被打压众神灵力大损，恐怕也不一定能保住地书。
“放到杨戬手中，不被他人所知，既不被王母拿到，也不被玉帝所得，或许此事反而有所转机！”
谢必安却并不相信杨戬，“他真的能老老实实将这本书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