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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就是肉哇...红红的，白白的，还硬邦邦”
厨房中，扎着金色双马尾的迪伊蹲在垃圾桶旁，心疼的看着里面一块块的冷冻肉。
“真的要把它们扔掉吗，好可惜...我还想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呢....高山哥哥，不是说贵族大人们说我们不能吃肉都是骗人嘛，那这些我们不能吃吗，为什么要扔掉”
“这些...”高山不断从冰柜中拿出肉扔进垃圾桶，他看了眼迪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又扔了几块肉，他才想出个理由。
“迪伊，内城贵族们的肉我们不吃，有毒，只有我们自己靠努力获得的，才可以享用”
“是这样吗？”迪伊挠挠头，有些没听懂。
高山在心里叹了一声，他总不能说这些肉里面混着人肉，因为分不清具体哪些有问题，索性都扔掉。
“嘻嘻，不吃肉也没关系，我觉得玉米就很好吃，以前看贵族大人们经常吃，总幻想那是什么味道，可妈妈连想都不让我想，说这样会违反教义，受到严厉的处罚..”
迪伊拿着半截玉米啃着，含含糊糊道。“哥哥有个朋友，和我玩的也很好，很活泼的男孩，就因为太饿了，忍不住吃了贵族大人扔在垃圾桶里的一块玉米，然后被打死了....如果他还活着就好了，我可以分给他好多好多又香又甜的玉米”
说着说着，迪伊慢慢停止咀嚼，又想起自己被砍下脑袋的哥哥，情绪开始低落起来。
“哥哥也在就好了....现在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他一定会很开心..”
高山忙碌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迪伊，凝望间，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和自己妹妹有些像，特别是小心翼翼吃着食物，生怕掉出来一点的模样。
他想起自己临行去内城前的那晚，小雪脸上写满了担忧，明明不想自己去，却又不得不尊重哥哥决定，露出笑容后就躲到房间抹眼泪。
如果我死在内城....小雪一定会很伤心吧....
“迪伊”高山嘴唇颤动几下。
“怎么了高山哥哥？”迪伊抬起头，两个腮帮子高高鼓起。
“你和阿姨进内城几年了”
迪伊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七年了”
“七年...外城应该物是人非了，你们原来住的房子估计也被人占了，要不这样，如果有机会出了内城，你和阿姨到我家来住，我有个妹妹和你一样大，应该和你玩得来”
“真的吗？！”迪伊惊喜的张开嘴，又连忙将掉落的玉米粒重新捡起来塞回嘴里。“太好了！高山哥哥...你也会跟我一起玩吗，我知道好多好多游戏！”
“嗯，我会的，到时候我，我妹妹小雪，还有你，咱们三个一起玩”
...............
听着厨房里隐约传出来的孩童笑声，老孙无奈的笑了笑，他躺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头，已经燃了快一半了。
对面坐着特蕾丝，正一针一线的缝补加绒的绿袍，为这件衣服里面增加暗袋。
壁炉散发着温暖的火光，听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老孙又想起昨天夜晚的宴会，一时还有些心有余悸。
还好侥幸认出那是人肉，进了内城，见了那帮肥猪的丑样后，老子就下定决心减肥，一口肉没吃过，不然真就栽了大跟头。
四爷作为漫画家，工作室中有许许多多素材，更是对人体结构了解极深，而老孙作为四爷最好的兄弟，经常跑去四爷工作室蹭吃蹭喝，耳濡目染下对人体骨骼，肌肉等方面都有一定了解。
人的椎孔大，关节面和关节突因为活动度小，所以不发达，而羊的脊椎椎孔小，关节面和关节突发达。
而且，羊的脊椎骨椎体上有个“抓钩”一样的突起，这样才方便在四肢行走的时候脊椎不会轻易脱位。
就是通过这点，老孙才在昨晚宴会上判断出那块排骨是人非羊，侥幸躲过一劫。
将烟头按灭在地板上，老孙的眼眸中陡然出现杀机。
极端的权利将会导致极端的腐败，同样也会导致永无止境的欲望，而内城贵族们在希望城就如同无所不能的神，在来之前，老孙已经试图将内城的贵族们想象的非常变态了，但没想到会到吃人的程度。
这战后唯一幸存的人类文明，居然被一帮肥猪霍霍成这样了，要知道这才百年时光，要是再过百年，老孙都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局面。
忽然间，老孙脑海中冒出一个词，一个来了内城后经常被人提及的词。
食品加工厂！
老孙之前没怎么在意过这个词，觉得这只是输送往外城的营养剂加工的场地，因为工作极累，所以贵族们才经常商量将犯错的人送过去，现在再一回想，发现其中大有蹊跷。
首先，老孙记得教义中某条就提到过食品加工厂，不过因为没有按照古禹的嘱托背熟教义，老孙也不记得具体描述，他看了眼对面的特蕾丝，开口进行询问。
“特蕾丝，你对这个...食品加工厂有什么了解吗？我记得教义里好像有这么个东西”
特蕾丝放下手中针线，回忆着说道。“是的，在教义第七十五条中，食品加工厂是通往神国的阶梯，只有满足年龄，或者做出贡献才能进入，通向神国，下一世成为神选者...”
说到此，特蕾丝冷笑一声。“我记得....这个教义是新加的，在我爷爷那会还没有”
“嗯...内城有几处加工厂，你知道具体地点吗？”
“应该有十几处，具体地点不知道，贵族们每月清点一次满足条件的人，将其统一运送往加工厂...进去的人都没有再出来过，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也不是没有出来，只是变了个模样出来了...
老孙在心里腹诽一句。
特蕾丝不清楚地点这很正常，毕竟食品加工厂关乎着神会的核心秘密，只有少数相关部门清楚，不知道地点就难搞了，要不要问问戴维思？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转就被否决了，拥有部长级别的戴维思肯定知道食品加工厂的位置，但自己找不到理由来发问，更何况现在接触戴维思会很麻烦，毕竟不知道他那报告递交到哪一级了。
说实话，老孙现在在内城的任务已经算完成了，这段时间中，他已经摸清楚了神会的军事实力，社会现状，包括军事基地，电厂等各重要设施的情况，地势地理图也弄了好几份，手机拍的都快没了空间。
按理说现在返回外城可谓收获颇丰，但老孙不想就这么回去，高山的父母还没有下落，这是自己答应他的还有这食品加工厂，如果将食品加工厂里面的情况摸清楚，对于禹哥的计划绝对有帮助，所以他想再留几天，探探这食品食品加工厂，顺便打听高山父母的下落。
至于那静安寺，老孙是没有半点调查的兴趣。
每个月运送一次满足条件的人....
老孙想到这，眼睛一亮。“每月哪一号进行运输”
“十八号”特蕾丝很快做出了回答，因为她身边经常有人被送走。
“今天多少号？”
“十八号”
这不巧了嘛！偷偷跟着那些要被送去的人，不就能抵达食品加工厂了。
“你有认识的，已经满足被送进食品加工厂条件的人吗？”
特蕾丝明白了老孙的意思，回想一阵道。“有倒是有一个....老杰克...他已经满了四十岁，在内城工作超过了十年，今天中午就要被送上车”
“好！”老孙站起身，将那缝好暗袋的加绒绿袍穿上，将带来的两把手枪装进暗袋，转身去叫高山。
高山已经洗完厨房的碗筷，正在浴室洗澡，老孙也不含糊，直接推门而入。
“高山，洗快点，准备出发了”
“好的孙政委”热气中高山应了一声，并未询问要去哪里。
老孙正欲关门出去，忽的瞳孔一缩，目光直直盯着高山脊骨可见的背部。“你小子啥时候纹的身，不知道纹身不好找工作啊”
“纹身？”
高山有些愣神。“孙政委，纹身是什么？”
“就你背后这个...”老孙两步走到高山背后，蹲下来在他那几乎快覆盖整个背部的蜘蛛上一摸。
老孙身边有一些纹身的朋友，其二舅还是开纹身店的，对于这个有一些了解，他很快发现蜘蛛触感有些不对。
纹身是采用液体色素，使皮肤向外凸了出去所以摸起来不平，会有些粗糙感。
而高山背后这个完全不同，摸上去竟有些奇异的冰冷，仿佛接触到某种金属上，不仅如此，仔细看会发现蜘蛛是由一颗颗极其细小紧密的肉颗粒组成，令人不寒而栗。
“孙政委，我...我背后有什么？”高山被老孙严肃的表情弄的有些慌了。
“一个蜘蛛图案，你以前没长这个吗？”
“没有啊，我以前都没有发现，小雪给我擦背的时候也没说有这个”
嘶...这是什么情况...
老孙看着那蜘蛛寻思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问高山是否痛痒，高山表示不痛不痒，老孙便索性懒得再管。
十几分钟后，老孙整带着高山，特蕾丝，两人出了门，原本他是不打算带特蕾丝的，毕竟她还处于通缉阶段，家中迪伊也需要照顾，可考虑到特蕾丝对于内城的熟悉，以及只有她才认识老杰克，只得带上她。
对于这件事，特蕾丝表现的非常积极，在自己儿子被贵族无情杀死后，她恨不得这帮肥猪早点死光。
在内城，贵族身边带着一大一小俩仆从是很正常的事，约莫半小时后，老孙等人抵达了老杰克所在的街区。
刚一转过路口，便见一户带院两层别墅前站了几个人，正隔着栅栏与院内除草的一名中年男子聊天。
“那就是老杰克，对，除草那个”特蕾丝小声提醒。
老孙点点头，带着两人假装路过，侧耳听起对话。
“我说，你们不要在这跟我闲聊了，被贵族大人看到可是会责罚的”老杰克对着栅栏外三人温和说道。他一头乱糟糟的金发，脸上满是皱纹，看着完全不像只有四十岁。
“还怕什么责罚，老杰克，恭喜你啊，你已经熬出头了，等会贵族大人的车一来，你就可以进入神国，下辈子过神选者的生活了”
“是啊...快了”老杰克一脸的向往。“等我成了神选者，我一定要在神会提议新的政策，至少让外城的人们过的好一些”
“哎，这样可不行”一人马上出言阻止。“我们外城人都是要受尽苦难才能成为神选者，你以后让外城人生活好过了，谁还能当上神选者”
老杰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倒也是...唉...可惜啊，我的妻女都没能熬到这个时候，挨不住苦早早就死了，不然这会跟我一起走多好”
“人各有命，神都每一个人都是公平和仁慈的，赞美神会，老杰克，真羡慕你啊，我还差着四年，爱兰克还差六年，也不知道撑不撑的到那时候”
老杰克露出温和的笑容，他将镰刀放下，跪在地上用脸紧紧的贴着草地。
“一定会的，你们要记住，以后严格遵守教义，侍奉贵族大人，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听的不要听，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们都将在神国成为神选者”
随后，老杰克开始教授自己在贵族大人身边侍奉的方法和技巧，说的头头是道。
“他娘的，一个个赶着去投胎”不远处的老孙握紧了拳头，他看向一旁的特蕾丝。“你以前也是这个想法吗？内城所有的平民都是这个想法吗？
“是的。”
“你们就从来没质疑过吗？这么荒诞的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老孙快被气笑了。
特蕾丝沉默了，好半天后才沙哑着开口。“如果从你出生，你身边的亲戚朋友乃至邻居以及所有人，都告诉你走路是种错误，人类不应该走路，而是在地上爬行，否则将遭遇恐怖的事，你是否会一辈子遵循”
老孙习惯性想抬一下杠，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得不承认特蕾丝说的是对的。
当一个整体的，封闭的社会都遵循着某件不合理的事情，并将这件事奉为真理，那么这件事无论再违背常理，再荒诞诡异，他都是真理，无法质疑的真理。
想要打破这种环境，只有借助外力，为这个社会带来新的思想，重新洗刷一番，想到这，老孙感到一种使命感，也越发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沉重异常。
就在他发散思绪之际，两层别墅的门开了，对开大门处，数个仆从抬着一名体态臃肿的贵族走了出来。
正与老杰克交谈的几人见状，忙向贵族行礼，随后各自散去，继续清扫街道的工作，而老杰克已是一脸激动，匍匐在地。
那贵族被抬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眼神仿佛在看一条老狗。
“3号，做好准备了吗？食品加工厂的车很快就来了”
“做好准备了！我随时可以上车，奔赴神的神国！”
“很好”贵族微微颔首，忽然地，他眉头一挑，似乎是想给自己平淡的生活找点趣味，露出笑容道。
“你渴望成为神选者吗？”
老杰克一愣，脸上的皱纹顿时挤到了一块，露出激动无比的神情，贵族大人从未对自己笑过，这代表自己即将成为神选者，贵族大人认可了自己的身份！
“当然想，我受了这么多年苦难，就是想成为和您一样的神选者！”
“不错”贵族脸上的肥肉颤了颤，忽然板起脸来。“可是....我觉得你还不够，神昨晚告诉我了，他对你的考验还未结束，你还需要继续受苦受难十年”
“什么！？”老杰克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臃肿的贵族大人。“这怎么可能，我...我已经熬了十年了，又要再来十年，我已经四十岁了，明明够资格了，我...我还能不能活十年都不一定”
他仿佛疯癫了般语无伦次，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贵族冷冷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只小丑，忽然暴喝出声。“你是在质疑神的决定吗！？谁给你的胆子质疑的！信不信我现在处死你！”
此话一出，老杰克醒悟过来，他何时敢对贵族大人这么说话，连忙匍匐在地，抖落筛糠。
“哎...等等，我好像又听到了神的神谕，他说你可以去往神国了”贵族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什么”老杰克僵在原地，大脑受到过量冲击般宕机了。
看着服侍自己十年的老杰克从喜到悲，再转为喜，戏剧性十足，贵族在心里满意的笑了，这为他平淡的生活增加了一些趣味，什么也没说，让众仆从抬着自己回屋了，而老杰克还呆呆跪在地上，不知是喜是悲。
“狗食！介似嘛玩儿意！”老孙用方言骂了一句，他揉了揉额角，舒缓开蹦出的青筋。
忽的一声鸣笛响彻在路口，转头看去，数辆大货车驶来，每辆车上都如装货物般装满了人，那些人均瘦骨嶙峋，但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赞美着神会，迫不及待奔赴神国。